本报讯(记者张弘) 10月18日下午,由北京大学哲学系乾元国学教室、乾元西学教室和本报联合举办的“中西观念谁主沉浮——中西文化论坛”在北京大学举行,中国哲学学者余敦康、张祥龙、王博,与西方哲学学者尚新建、冀建中、刘哲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学术PK,针锋相对的观点和精彩的争论不时赢得了听众的掌声。
韩水法:中国社会缺乏基本共识
据悉,当天也是北大哲学系乾元国学教室第十期、乾元西学教室第三期开课的日子,因此,当天的论坛以“中西观念 谁主沉浮——中西文化论坛”为题。现场主持人、北大哲学系教授韩水法介绍了中西观念几个重要是其和事件。
韩水法称,西方的观念进入中国,如果从比较大的时段来说可以分为两次。第一个阶段是佛教在公元四世纪时佛教传入中国,它对中国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并实现了本土化。在我们的语言和生活中有大量的佛教的观念和词汇,只是现在大家一般都分辨不出来。第二个阶段是近代西方观念的进入。其中又可分为几个阶段:明末清初传教士进入中国;鸦片战争前后,西学被大量译介和引进以及马列主义为指导思想的时代。 韩水法认为, “ 在中国社会中, 所谓中西观念之间的对立与争论, 所体现的是中国人自己观念之间的对立与争论,它揭示了一个严重问题,就是整个社会缺乏基本共识。”
余敦康:学习西方文化 造就“中国模式”
在其后的发言中,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博士生导师余敦康说,五四时期认为中国为了走向现代化,必须要向西方学习。一些中国人走向西方来找救国的真理,到了西方去找,结果走了两条路,一个是以胡适为代表,学欧洲、学美国的资本主义;还有一派是李大钊、陈独秀为代表的是苏联化、俄国化,也是属于西化。所以这两派,一个是自由主义,一个是马克思主义,都在五四时期对中国起到了很大的推进作用。后来胡适欧美化那一派去了台湾,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了,全面学习苏联。1978年以后,中国摸着石头过河,创造出了 “中国模式”。余敦康说,“文化是什么呢,中学,我们中国的学问。谁主沉浮,舍我其谁?”他的发言一落,立即赢得了现场观众的鼓掌。
尚新建:借用西方思想 进行自我批判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尚新建教授在发言中认为,现代西方文化为人类文明提供了很好的经验,我们可以来借用。而且西方文化中最精髓的一面恰恰是中国最缺乏的, 就是讲究个人主义, 假如我们国家要进入到现代化进程中来, 那么只有去学西方。 当然还有一条道路, 我根本就不进入现代化的进程,但是你要不进入现代化就可能只有挨打。尚新建说,“所以我认为,我们只有充分的借用西方的思想,学习西方的思想进行自我批判,只有对自己进行批判才能进步,才能发展。”随后,北大哲学系教授张祥龙、王博、冀建中,教师刘哲先后发言。
韩水法在最后的总结中表示,“今天的论坛并不是给大家一个简单的结论,而是把无数的认识、结论和思想提供给大家,给大家更多的思考。”
学者观点PK:
张祥龙VS尚新建
尚新建: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中学取得胜利,我也希望中国的东西好。但是很遗憾,如果从道理上讲,中学实际上确实是无法使中国走向现代化的,所以假如真正为中国好的话,应该是西学取胜。
近日我在西安参观了很多地方, 包括秦兵马俑, 在这里确实看到了中国文化灿烂的一面。 我想, 张艺谋的电影也是从中获得了灵感。但是我也可以看到中国文化黑暗的一面,一个帝王动员这么大的力量,动员国家这么多的财力就是为了他的一个墓,当时之所以秦国亡国那么快,和这个也应该有关系。
这里面就体现了中西文化的一个巨大差别(当然我说的是西方文化是指现代西方文化),其中一个理念就是对个人的尊重。我们可以看到, 兵马俑中的兵俑虽然面带笑容, 但是他们淹没在巨大的队伍中, 在帝王面前很渺小, 这就是我认为中国文化最要命的一个地方, 它不尊重个人的权力和生命的意义,个人没有意义,它的意义只有在等级和群体中才有可能,这点我以为恰恰是和西方文化相对照的,这也是我坚持西方文化来救中国的理由之一。
张祥龙:我确实觉得秦始皇是暴君,秦始皇焚书坑儒,他是反儒家的,他并不能代表中国文化自己的理念。你说中国的文化注重等级,不注重个人的自由,我觉得这点你讲得不太准确。中国文化相比于西方的传统文化并不是那么的注重等级,还有相比于印度的种姓制度,中国文化是很可塑的,中国的文化真正的源头是家庭,既不是像现代西方是个人, 也不是国家和独裁主义。 家庭是很天然的人际关系的原发的。 那么家庭中有没有个人自由呢, 肯定没有西方现代个人主义之上的那种绝对的个人自由, 但是谁敢否认家庭里没有自由,如果没有自由你还愿意过家庭生活吗?父母和子女之间充满了慈爱的关系,难道儿子觉得不自由吗?所以西方文化和中国的文化出发点是不同的,中国文化的出发点就是人间天然的深爱的关系,然后从这开始,达济天下,中国文化有自己的生存的道理,是西方文化完全不同的。
而西方建立在个人主义之上的文化现在出了很多的问题。我承认在可见的未来谁也无法否认西方的民主制和市场经济在世界主流形态中所占的优势,但是这次的金融危机只是他们的小问题,他们对家庭问题等等带来的影响是更严重的。
冀建中VS王博
冀建中:西方文明之所以在这三百年来表现出特别大的力量,我们可以把它具体化为三种力量。第一种,是资本的力量。第二种是市场的力量。第三种是科技的力量。
这三种力量曾经都被中国人认为只是用的东西,都在用的层面,都是很肤浅和浅薄的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够凸显出他们的力量,能够引领世界的潮流,一定有一种内在的力量。我们认为它都是物的层面,但是物的层面中却蕴含了深刻的人文的价值。这三种力量都指向我们的普通人,由于这三种力量极大改变了世界普通人的生活和生存的状态,只有我们生活和生存的状态改变了,我们每个人的自由、我们的尊严、生存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正是有了这三种力量,像刚才尚新建教授讲的,西方追求人的权利的那种理想才变成了现实。
王博:冀建中教授讲到各种各样的力量时,唯独忽视了一点最重要的,精神的力量、价值的力量、文化的力量。设想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出像三鹿奶粉这样的事件,就是向西方学习的产物。搞得我们商品经济,我们的意识形态,以前经商的老字号延续下来,我前两天到王府井总店吃东来顺还是那么好。那是什么力量,就是中学的力量,那就是儒家的力量,那就是道的力量。
冀建中:我想纠正一点,王博老师说我只看到了物的力量而没有看到精神的力量,我发言的重点恰恰说这三种物的力量渗透了价值的力量。这是我们理解西方时经常容易出错的一点,我们经常把市场经济和福利社会对立起来,我们把科学主义和人文观念对立起来,我觉得西方的三种东西看起来很固执,但是他们却很精神,我们理解不了他们的精神就做不了民体达用, 我们就只在学表面, 而这些精神的核心, 或者是西方文化价值的核心就是使我们每一个普通的人, 我们这些普通大众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 更多的选择和更多的空间。
例如,王教授讲到了东来顺,如果按照传统的方法只有少数人可以享用,只有现代的方法才会使更多人享用,所以我说化学的工业就是穷人的工业,虽然出现了三聚氰氨,但是我们还是要靠化学的革命来解决喝奶的问题,因为我们今天要每人一瓶奶,强壮中国人,中国人只要喝奶,就不能走传统的路。
王博:冀建中老师把中西哲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不同提出来了,就是确定性的问题。这个世界是不确定的,这是大问题。西方经常找那种确定性,找那种支点,找那种最后的存在,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最后海德格尔、萨特他们说了,找不到,干脆别找了,不想这个问题了。
所以海德格尔走向了中国。所以张祥龙老师,我就一直说他,是求学于蛮夷之地,但是归心于华夏之同,这是最好的一个例证。 为什么呢, 因为不确定性。 前一阵子, 我们看电影, 很多人说看了《色戒》说女人不可靠, 看了《投名状》说兄弟不可靠,看了《集结号》说组织不可靠。但是看到中国人,看到刘哲老师觉得很可靠,这就是中国。所以我们中国人在不确定性里寻找一个平衡。
现场问答
听众提问:我想问冀建中老师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们学习西方,要学习到西方的本质就一定要改变我们现代的精神吗?基由这一点提的问题是,如果有本质的冲突,那么解决冲突的本质在哪里?
第二,后现代与现代化的问题,现代化是我们必须要经过的阶段,不可以超越,那么我想知道这种不可以超越是有某种论证,还是由某个试图跨越而没有成功的事例作为我们的前车之鉴呢?
冀建中:这个问题很尖锐。其实我主要的想法不是说我们中国的精神和西方的精神有什么更本质的冲突,我是觉得我们在向西方学习的道路上有太多的误解,对西方的误解和对西方精神的一种肢解,在这样一种情形下的学习将是不完全的,将会为我们造成很多的障碍,这是我想说的一点。
既然我们向西方学习,拿来了那么多东西,我们拿来主义,拿来了科技,商品经济,资产阶级和制度,但是我一直希望能够把他们后面孕育这些东西的东西拿来,我们才不会学成挂羊头卖狗肉。这是我的想法。
第二个问题,关于中国要不要走现代化的道路,这不由我们选择,我们已经走上来了,就像刚才尚老师说的,在这个道路上如何正确的走,更是一个问题。
西方也有回到传统,回到多元化的诉求,于是有一部电影演了一群像牛仔的年轻人,希望不过现代化的生活,于是这些人回到了山里,他们没有电话,没有电等等,但是最后有一位女人发现了问题,她们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洗衣机,因为没有了洗衣机,就洗不动牛仔布的裤子。这样一切又都回来了。所以我说女人不能没有现代化,我不知道男人可以不可以。■
http://news.qq.com/zt/2008/zxwhlt/index.htm
新闻发布时间:2008-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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